林抒橙

溺于深海 始见星痕(开学长弧缘更)

【双源】相依

设定是赫尔佐格死后双源还活着 

源稚生知道稚女不是鬼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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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零 

 

 “不!” 



  他惊惶地从床上挣扎坐起,手死死地抓住床单,眼底淌过一丝哀婉的波痕。重复不断的噩梦里依稀仍是那些个魑魅魍魉,它们挥舞沾了血迹的刀剑,在他心底升腾出连绵的痛觉来。那些旧事就像凛冬的疾风,稍不留心,就在他脸上心底划出一道又一道的伤痕,即便以后痊愈了,还是会留下淡不可见的疤痕,刻骨铭心。 



  他用手缓缓扣了扣左胸,想知道那里面是否还能翻涌出血液来。一珠泪从他的眼尾沁出,染上他眼底的茫然,浸湿了衣衫。泪痕未干,又有新的覆上来。 



  他重新躺下,翻来覆去未能入眠,烦躁地抓了下头发,下床靸着鞋踱步至窗前,轻微将窗帘掀开一角。灯盏未歇 ,像万点星火一样,蜿蜒绵长,霓虹的光霎时便洒了进来,清水一样汩汩流淌。



分明是午夜 ,城市却仍是热闹的,街边小巷车辆川流不息,歌舞灯光彻夜未眠,少男少女恣意地挥霍年轻的资本,不知疲倦。光怪陆离的世界这时才显现出它真正的面目来,那样繁华,繁华到孤寂。 



  他蓦的笑了一下,低头看卧在鞋边的微光。 

  “都结束了,哥哥。你还愿意来见见我么?” 

 



  壹 

 

  日暮。 



  东京早就恢复了高楼林立,八街九陌的样子。下班的白领在街道之间穿梭奔跑,熙来攘往。路上堵了长列的车,延伸到远方,不见尽头。落日的光在大厦的玻璃上投射出细长的影子,又反射到汽车的车窗上,于是整个街道都亮堂了起来。 



  像是下过一场滂沱大雨,那场灾难的痕迹就这样被洗刷掉,像是从未出现。人们默契地把曾经的惊慌失措,仓皇出逃都深埋在心里,无人提起,闲暇时的交谈也不过是股市的状况,抑或薪金的升降。曾被堪堪淹没了半数的东京,最多充当闲人饭后的谈资,满足世人的内心深处的好奇。人啊,总是这样。 



  只是有些事,会是有些人一辈子的伤痕。 



  源稚女还是会静默回忆那时的情景。雨一直下,冲淡了他身上的血迹,淋得那些伤口生疼。他躺在担架上,四下环顾,茫然若失。不远处躺着源稚生,在蛇岐八家的紧急救援下恢复了些许气力,被送入救护车前最后瞥了他一眼,神情莫辨,是憎恶,还是释然? 



  或许是碍着他猛鬼众龙王的身份,有意无意,他们被送进了不同的医院,一南一北,企图以这种方式隔断他们的往来。果真如其所愿,以后他们再未相见。 



  源稚女安静地坐在江户川河旁的长椅上,有些难过地看闲适地走过的人们。有出来散步的老夫老妻,有背着父母约会的半大的少男少女,有阖家出来游玩的一家三口。他们无一例外都是欢欣的。有个小小的孩子,手上牵了夸张的卡通样式的气球,转了转黑白分明的眼珠子,朝他笑眯了眼。于是源稚女也报以微笑,逗得小孩露出皓白的门牙,沾了口水,微微闪着太阳的光影。小孩笑得“咯咯咯”的,挥舞手上的气球,被母亲抱着远去。 



  源稚女没由来地想到了自己年幼的时候。那时哥哥还在他身边,虽有些许记不清了,但想来一定也是很快乐的吧。那时他们还那么小,不知道这个世界有那么多的恶意。不像现在,跌了满身的伤痕,无人哭诉,只得默默吞咽到心里,若无其事地说着,笑着。 



  那些孤寂寥落的夜里,你是否也曾独望天际,遍数繁星,想起我们的过往?就像我也曾孤军奋战,固执地将你的姓名涂满躯体的每个角落? 



  源稚女垂下眼睫,孤单地抿了抿唇,执拗地抑制上涌的泪水。 



 “你陪了我多少年……” 



  源稚女手忙脚乱地接起电话,再三压抑住喉管里的哽咽,确定对方听不出自己的情感,才敢开口:“你,你好……” 



  “你好啊,稚女……”对面的路明非小心翼翼地开口,有些许犹豫,踯躅片刻,将心底苍白破碎的言语翻来搅去,虽然那些话语再怎么组织也是单调乏味的。许久,他终于继续说到:“那个啊……稚女,你哥今天突然给我们几个人打电话说,哎呀,就是说蛇岐八家感激学校的倾力援助,作为大家长,他想请我们几个聚一下餐……他希望你也能来。” 



  害怕听见另一头持续的沉默,路明非又赶忙满头大汗地解释:“那个……我和老大我们几个觉得你一直想见你哥哥,你看现在他也挺想见你,这是一个比较不错的时机嘛,还可以借机消除一下你们两个的误会。而且你哥哥没有你的联系方式,所以我们就代为转达一下他的邀请……反正……你……考虑一下吧。” 



  源稚女沉默了一会儿,仿佛真的在认真考虑一样。他极目骋怀,看远处的白鸟在落日的橘色的云里翻飞,印上日光的影子,像极了幼时期盼许久的棉花糖。他突然笑了一下,然后浅柔地说:“好啊。” 



  “嗯嗯,明儿中午,在Aspasia。” 

  “好,我知道了。”源稚女顿了顿,缓慢开口,“如果可以的话,也请路君告诉哥哥,就说——鹿取那边,已生出了新生的花。” 



  鹿取虽然已经逝去了,但依然有单薄的花在罅隙中残喘生息,是不是说明你我的缘分,也还未殆尽? 


 

  贰 

 

  源稚女踏进Aspasia,略微有些忐忑不安,走起路来都仿佛有些乏力,他茫然地环顾四周,咬了咬唇,捏了一下汗湿的手,静听着心脏搏出血液的声响。是很重视这次会面么?竟然财大气粗地包场……看着空无一人的餐厅,源稚女止不住地漫无目的地想,以此来压制内心的不安。



或许是蛇岐八家叮嘱过,总经理恭敬地侍在门口,略瞥一眼,还以为是新聘的侍者。他看见源稚女与源稚生七分相似的面容,先是愣了愣,继而稳步上前,躬了躬身,却只是盯着自己的鞋尖,不敢正面去瞧源稚女的样貌:“是源稚女先生吗?请随我来。”



总经理将源稚女带到一处幽静的角落,用屏风团团围了一圈。源稚女轻声走进屏风,看见路明非等四人靠在小沙发上,或笔直或半躺,各有各的姿势。


感受到了源稚女的到来,路明非激动地挥了挥手,小声笑道:“嗨!稚女!”凯撒晃了晃引以为傲的金发,微微一笑,毫不留情地展示自己的魅力,仿佛他正站在选美大赛的比赛现场。楚子航从睡梦中醒来,按了按左额,看到源稚女,迷蒙的眼总算清醒过来,他点了下头,算作打招呼。


芬格尔一向是十分愿意把阿谀奉承做到极致的,他一个健步上前,握住源稚女的手,面皮上勾出一个自以为妩媚的笑容,扭腰送臀:“啊!源君,许久不见,甚是想念啊!真叫在下茶思饭想啊!”


这话听得源稚女一愣一愣的,没想过芬狗会如此热情,尴尬地回应道:“嗯……这个……我也……我也是。”充满试探与犹豫。


路明非在后面有一种想要捂脸的冲动……废柴师兄你是怎么知道这个略显矫情的用语的啊喂!卡塞尔好不容易树立起的严肃果决的形象就这样被你吃了吗啊喂!看着源稚女一脸懵圈,路明非深刻地觉得这次大概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……



寒暄过后,源稚女再也忍不住将心里头的疑惑一倾如注:“哥哥他……是没有来吗?”



“哦!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!”路明非手指曲起敲了敲自己的脑袋“你哥他们又遇上有‘鬼’叛逃家族了,已经杀害了一列车厢的人,怕引起恐慌,赶紧处理去了。可能会晚点到。”



源稚女失落地点了点头,叹了口气。



由远及近蓦的传来一阵脚步声,一个身着黑色风衣的男子就这么走进来,他身上依稀还沾有外头的寒气,连眼神也瞧上去也是浅浅的冷色。源稚生微笑着和几人打了招呼,到源稚女时只是淡淡掠过,似乎连眼神也没有分毫颤抖。他礼貌地跟源稚女问好,蜻蜓点水一样,却显得有些生疏。仿佛源稚女于他不过一位到访的客者,而不是他经年未见的孪生弟弟,那个陪了他整个青春孤独岁月的人。



源稚女突然就觉着有些委屈,眼泪泡苦了整颗心脏,泛酸了鼻尖。他用力抓住衣角,指关节泛着苍白的颜色。我等了你这么多年,你却只是一抹微笑,一个问候,连温和的拥抱都吝啬?真是……讽刺啊。



刻了家徽的银器入手,略微有些沉甸甸的,就如他恍惚的心一样。心情麻木,再味珍的佳肴入口也是索然无味的,就像色盲患者眼瞳里的世界,黑白灰三色滤掉了所有的缤纷。愈是满心乱麻,愈是坐如针毡,妄图与哥哥重归旧好的心……终还是错了么?



默念着分针转过的时间,终于用餐完毕,为了给两位各有所思的人儿预留独处的空间,卡塞尔三人组外加一个芬格尔相互使眼色,默契离场,剩源稚女一人独面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哥哥。



一齐沉默,两人似乎都在等待对方开口,互不相让,叫悄悄躲在屏风外的四人干着急。良久 ,源稚女使劲压了压喉中的眼泪,迟疑地将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语句挖了出来:“哥哥……我,我不是鬼。”



我不是鬼,所以我还是可以做你的弟弟,我不是鬼,所以我可以跟你一起做正义的朋友。像小时候一样,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。你……是否愿意呢?



源稚生听了此言,着实愣了愣,突然他笑着摇了摇头,像是听到了什么搞笑的童言童语,哭笑不得。他笑起来的时候睫毛略微向下覆住了些许瞳孔,那里头仿佛突然冰山开裂,阳光斜斜地刺进摇曳波光的海里,鱼虾在深处翻腾,搅起一阵又一阵的波涛。


他突然站起来,摸了摸源稚女的头顶,一副顶天立地的样子:“想见我想了这么多年,竟然只是想要澄清你的身份么?”看着源稚女呆呆地望着他,不明所以,又转过身子,走到窗前,微微有些难过地说道:“刚才对你不冷不热的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表达……我这几天一直在想,这么多年来,你也曾恨过我吧,恨我不近人情……”



“稚女,我想过很多,直到现在才发现,原来那时的我如此荒谬,这世上,怎么会有绝对的正义呢……有的,不过是权谋者的计策,和世人的反抗罢了……我一直执拗地想要杀死所有的鬼,却忘了鬼的起源。我们本就是同源的生物啊……更何况……更何况你只是被精心设计用来诓我的另一个皇……我却轻狂地踏进了敌人的陷阱,仍不自知……”



“稚女,原来我才看清世界的背面……稚女,我们终于只剩彼此了……你愿意……你愿意原谅我么?”眼泪从源稚生的面上滚下,带着蚀骨的伤痛。他说得又疾又快,仿佛不想让源稚女觉出他声音的哽咽。



源稚女盯着他,仿佛被他的悲意所感染,跟着呆呆地落下泪来。源稚女突然狠狠地拭去了脸上的泪痕,努力拉扯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来。他飞奔过去拥住源稚生,因着急而略有些跌跌撞撞。他把脸埋在源稚生的衣襟上,源稚生略带惊讶地回抱他,把他紧紧拥在怀里。他说:“好啊……我和哥哥是一辈子的朋友……”



片刻过后,源稚生忽然冷笑了一下,源稚女茫然地抬起头来看他,不明所以。只见源稚生嘴角勾起,玩味地朝四周看了看,拉长了声音:“蹲墙角的各位,敢情远道而来你们时间不值钱啊……世界各地可是混血种事件频发呀……”还未说完,四人便从屏风后边钻出来,楚子航脸颊微烫,凯撒倒是满不在乎地耸耸肩,路明非抓了抓头发,尴尬地笑了笑。芬狗……则完全没有被抓包的自觉,兴奋地跟路明非耳语:“我说吧我说吧,他们俩绝对……”空气骤然停滞。



源稚女羞涩地放开了哥哥,清了清嗓子。源稚生挑挑眉头,并未言语。四人见此,满意地点点头,嘻嘻哈哈。六人又交流数语,全了相聚之念,终于分别。离别时路明非和芬狗一步三回头,交头接耳,内容清晰地溜进了双源的耳朵,羞得源稚女无地自容。



“切,真以为我们大老远跑过来蹭饭啊,谁不知道是来看‘兄弟相认’的戏码的啊……”



“就是就是。”



“诶我跟你讲啊,我刚才偷看到他们……”



拜托你们谈论别人时声音小点啊喂!!



当事人是能听到的好吧!!



源稚女的心底仿佛有一只猫在炸毛,四处挠动,闹得人好不安生,只是眼底的笑意,为何满得快要溢了出来?






2019.12.31


不知怎的,一连几周两人都没有联系,仿佛那一切不过是一场琉璃般的梦。是不要我了吗?源稚女刚开始时愤懑地想,又怕主动联系触了某人的霉头,只好金鱼一样气鼓鼓的,落寞地坐在窗前。



直到昨天,哥哥突然说要来他家,时间却未曾叙述清楚,神神秘秘,只说是一个惊喜,急得源稚女心里像有一千只蚂蚁轻轻噬咬,无力根除。真是烦死了啊——



源稚女倦懒地在地上翻滚,猫咪一样,可爱得紧。只是郁闷悉数占据了他的城池,像早春的绵绵细雨,在心湖面上跳跃起漪沦,催人入眠。



突然想起了敲门声,源稚女眨巴了下眼睛,一个鲤鱼打挺,靸着拖鞋去开门。门外确然是源稚生,这回他到是换了一身运动装,手上提着几袋食材,扶住门框,看着难为情地抓了抓乱成鸟窠的头发的稚女,颇为愉悦地笑了一下,走进屋内,还顺便帮凝成石膏像的源稚女关了房门。



源稚女终于回过神来,身后传来源稚生的声音:“今晚就在你家吃饭啦,我食材都买回来了……”源稚女有些惊讶,答应了一声,又歪着头,饶有兴趣地看源稚生:“哥哥哥哥,你还会做饭呀,能成功没啊……”话未说完,头上便挨了一个暴栗:“你哥你都不相信,敢埋汰你哥……”两个人嘻嘻哈哈地打闹起来,遗了满室的欢笑。



不得不承认,源稚生的确手艺精湛,喂得源稚女这只小馋猫餍足地摸了摸圆滚滚的肚皮,打了个饱嗝。他伸了个懒腰,斜着眼瞟向源稚生,瞧他一脸的宠溺,终于有种回到儿时的感觉。那个说“你打不过他们,就站到我身后”的哥哥是真的回来了吧,那可不可以请你……再也不要离开了呢?



不知不觉天空已经被涂抹上了一层又一层的浓墨,源稚生执意要留下来陪源稚女跨年。“还记得吗,那年我们10岁,你一定要去神社过年……”“因为看到书上说去神社的话会得到神灵庇佑嘛……”源稚女吐了吐舌头,解释道。



“养父实在不准我们出门,我们两个就说好了偷偷溜出去。手电筒,衣服都准备好了,本来都要成功了。”源稚生陷在回忆里面,目光被岁月洗得越发柔和,像是冬夜里热茸茸的棉被,拥得人整个都暖乎起来。



“对啊,哪知道养父那个时候起来上厕所,我们刚好被抓包,被骂得狗血淋头不说,还扣了四周的零花钱……”源稚女也跟着回忆,柔慢得接着说,“但那天晚上我真的很开心,因为哥哥愿意为我去冒险做一切事情。”



“我也是啊……”源稚生的声音越发低沉,轻轻哼起了旧时每年过年时的歌谣,一下子就回到了童年的时候,无甚忧绪。



不远处的巨大屏幕默默地倒数着时间,源稚生突然就用手温柔地捂住了源稚女的眼睛。源稚女蓦的被一片漆黑包围,耳边传来哥哥跟着倒计时倒数的声音:“3”



希望你以后永不孤单,永远会有人为你拭去眼泪,为你抚平伤痕。



“2”



希望有人做水,是你干渴时的甘露;希望有人做山,是你疲乏时的依偎。



“1”



希望……希望那个人是我。



“稚女,新年快乐。”轻声细语的祝福软绵绵地飘过来,源稚生的手从源稚女脸上移开。



倒计时结束的那一刻,东京天空树的顶上像是燃起了烟火,映衬着侧边的灯火通明。人造的雪花漫天飞舞,翩翩然落下,白了屋顶和树梢。



新年快乐。



今年的,明年的,以后每一年的新年,都要快乐。



无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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